农历六月,是夏季的最后一个月,因此被称为“季夏”。此时,赤日炎炎,即将进入伏天,花木经过春季的生长,已是枝繁叶茂,郁郁成荫。烈日之下,叶累了,振作不起,花倦了,一地萎靡。盼望着、盼望着,一场淋漓的大雨,能够送来一席清凉,好让午梦沉酣。
暑热中,能让人顿觉清凉的,恐怕唯有六月的荷了,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。在中国传统的十二月花神中,荷花正是代表六月的花神,因此,六月还有一个名字:“荷月”。
不用说也知道,荷花究竟有多美。
牡丹富贵,生于陆上,而莲生水中,一下子就出了尘。荷,只可远观,不可亵玩;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;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”。虽然荷花自古就有,但只有自濂溪先生开始,方称它是花中君子。荷花,也成为了廉洁清正、不媚俗流的道德典范。
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。蜻蜓的羽翼下,是那豆蔻年华的荷花苞,亭亭挺立于碧波之上。无边的碧叶映着正开的荷,就像令人目不暇接的仙女一个个下了凡尘。轻风拂过,水起涟漪,荡漾的波心扰乱了荷的倩影,不久又复归于宁静。
“凡物先华而后实,独此华实齐生”,荷花的花瓣晨开暮合,守护着稚嫩的莲蓬。莲蓬羞涩地隐藏于美丽的花瓣之中,直到莲房饱满,守护它的花瓣就会被巨大的荷叶接入怀中,或是飘至清波之上,而绝无零落的感伤。于是,莲蓬接替了荷花,依然挺立、热情洋溢,继续盛赞着夏日的时光。
红色的蜻蜓、绿色的蜻蜓在晨间暮色的荷塘中低回盘旋,伴随着阵阵蛙鸣。偌没有这一塘的荷,夏天就少了应有的味道。八大山人必得坐拥“半池莲叶半池菱”,才不算清贫。而朱自清先生的《荷塘月色》,已成为清华园里永远都抹不去的诗意的“似拢在轻纱你的梦”。
岭南画派画家伍志成作品《荷花1》
岭南画派画家伍志成作品《荷花2》
就算供人观赏的荷花谢了、莲蓬枯了,依然还有雪白的莲藕可供人食用,就连衰败的荷叶,还可像李商隐说的:“留得残荷听雨声。”荷花,是江南民间的情歌、是北方窗户上的窗花、是并蒂到老的结发妻、是藕断丝连的心上人;是诗经里最古老的吟唱、是汉乐府最动人的歌曲;是唐人的诗情、是宋人的词意;是藏在故宫里的古老画卷,是张大千、齐白石笔下凝练的墨迹和线条。
荷,还是道者面前的程程山水,是佛祖脚下的步步莲花。荷本瑶池仙品,圣洁到无处可染尘埃。花开见佛,心自明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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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山青年陶艺家宋敏作品《莲花观音》
佛山青年陶艺家冯志伟作品《观音》
佛山青年陶艺家宋敏作品《执莲观音》
【花神:西施】荷花深处有伊人
西施,一个距今两干五百多年前的女子,那是春秋时代。传说她生在越国,一个叫苎萝村(今属浙江诸暨)的地方。父为柴夫,母为织妇,她为浣纱女,还常常乘船到镜湖采荷。人们说她很美,是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首。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?可惜古人书中没有详细的描述,只说她的美貌能让水中的鱼儿见后忘记了游动,忘记了呼吸,不觉沉入水底,这就是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”中“沉鱼”之说的由来。她的美也许就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,正如苏轼说的那样:“浓妆淡抹总相宜”。
【花神:周敦颐】字字珠玑《爱莲说》
水陆草木之花,可爱者甚蕃。晋陶渊明独爱菊。自李唐来,世人甚爱牡丹。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予谓菊,花之隐逸者也;牡丹,花之富贵者也;莲,花之君子者也。噫!菊之爱,陶后鲜有闻。莲之爱,同予者何人?牡丹之爱,宜乎众矣。
短短的《爱莲说》,句句哲理,字字珠玑,耐人寻味。他爱荷花的美,因为荷花坚贞的品格,代表了他洁身自好的高洁人格和洒脱的胸襟。
对于周敦颐,如果只知道他的《爱莲说》,那就难免是种缺憾和损失。他的头脑高深博大,接通了儒、道、佛三大学说,并将之融会贯通,形成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和哲学体系。他的认识超出了他所在的朝代,虽不为当时的人理解,却在宋朝七百年以后,形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,主导着中国社会近千年的正统意识形态。
对于无形的精神世界,他追求一个“富”字,为文为诗,思理思哲,探索的是大智慧大根本。对于有形的现实生活,他追求一个“朴”字,其在自述中写道:“芋蔬可卒岁,绢布是衣食,饱暖大富贵,康宁无价金,吾乐盖易足,廉名朝暮箴。”
也许正因如此,人们奉他为荷花花神。
当代著名画家木舟作品《荷花》
当代著名画家木舟作品《荷花》
周敦颐(1017~1073),字茂叔,号濂溪,北宋著名哲学家,是学术界公认的理学派开山鼻祖。他是人世的红尘大儒,虽一生为官,却自廉兼爱,特立独行,始终只以读书人自居,简单至极。他说“君子以道为贵,身安为富”。黄庭坚评价他:
人品甚高,胸怀洒落,如光风霁月。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,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,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,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。
周敦颐最爱端庄雅丽、玉洁清幽的荷花,曾挖池种莲,取名爱莲池。盛夏时节,他常漫步池畔,欣赏着随风飘逸、散发着缕缕清香的荷花,口诵出闻名遐迩的《爱莲说》。
夏日观莲花,如能观得濂溪先生的心,或可涤荡心中尘埃。一生淡泊名利,不求闻达,高尚志节,那是君子的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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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山亚艺公园的荷花池
佛山亚艺公园荷花池的并蒂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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