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可以成全另一份爱,那么爱一定不会介意它形式上的小小残缺。
手里握着邮差刚送来的杂志,我站在门边,仍不敢确定发表这篇文章是对是错。
他是否会看到,是否会猜出“青果”是谁。
我只知道,除了他,也许不会再有人能读懂这篇文章。
他叫皓,是好友玲堂兄的死党,也是那所大学颇有名气的才子。
记得那天我是陪玲找她的堂兄,恰巧赶上他们系在搞一场篮球友谊赛。
皓并非场上主力,但他专注的神情却相当引人注目。
赛后,在堂兄的介绍下,我们相识了。
当时只觉得他很和气,笑起来让人感觉暖暖的。
以后,我便常常随着玲到大学去玩儿,参加他们的party,自然而然同皓的接触越来越多。
外表普通的皓其实相当优秀,他的文章不时出现在报纸杂志上。
可他对于这些看得很淡,每当我称赞他的作品时,他只是笑笑,算是接受。
我欣赏他的性格,也因此喜欢接近他、同他交谈。
他善谈,有许多时候我都是在做一名尽职的听众,听他讲他的生活、他身边的故事以及种种看法和观点。
他是个细心的人,很懂得如何去关心别人,对于我们几个小他两三岁的女生,他总是很宽厚,任我们疯、任我们闹,甚至任我们提一些过分的要求。
因他的包容,玲和其他几个女孩一致决定认他为大哥,而我却没有。
我不想只当他是兄长,我想要的是另一种感情,而他似乎不懂。
在他们结为兄妹的那天,大家去酒店庆祝,非常开心。
他问我,为什么不像她们一样认他为大哥。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的回答。
我说:“我只想做你的朋友,以朋友的身份接受你的关心与呵护。”可是,我当时更想说的是,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默默地爱你。
然而,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。
我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,却不敢向他倾诉。
如果他只把我当妹妹,我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面对他。
挣扎是痛苦的,在无法承受煎熬之时,我终于将心事倾注于笔端,让一切化为文字寄出。
我选择了他常读的杂志,希望他能读到、读懂。
今天,文章刊出来了,正赶在情人节前的第三天。
正在我踌躇着要不要翻开杂志时,玲来了电话。
她带来了令我兴奋的消息–情人节去卖花。
很好的提议使我暂时抛开烦恼和她聊起细节,一共7个人,大家可以分成三组。
我与她加上她堂兄三人一组。
情人节的大清早我还没起床,玲的电话就充当了起床号:“我们不用三个人一组了,皓同你结伴。”
“他不是有事吗?”我掩饰住自己的惊讶问。
“是呀,他原本是说有事,可是昨天又打电话给我说可以改天。”就这样,原本应该同玲在一起的我与皓配成了一组。
我们的花很新鲜,价钱又适中,所以销路不错。皓和往日一样并无异常表现。
他一定没看到我的文章,我想到这点,失落感顿生。
天色渐暗时,桶中的花剩下不到20枝,皓突然对我说:“替我留下9枝,其余的卖完我们就回去吧!”我点头,却为了他的话心中泛起痛楚。
他要留下9枝玫瑰,一定是送给他心爱的女孩。
记得玲说过,送9枝玫瑰是希望与对方长久相守;“青果”也曾在那篇文章中提过一-能收到9枝玫瑰的女孩该是多么幸福!
直到夜幕降临,我们才把花卖光。
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,卖花人大都已收拾离开。
“应该把它们重新包装,至少绑在一起才好。”我把那9枝单包装的玫瑰递给皓,竭力保持平和。
他望着我,温柔地笑着:“是应该绑起来,还有丝带吗?”我从提包中摸出所剩无几的丝带,递给他。
“不多了,应该还够。需要帮忙吗?”
“不了,我自己可以。”他接过丝带,客气地回绝了我的好意。
是啊,亲手包起来才能显示他有多么重视她。真切的心痛在胸中浮起,让我无法再看他。
忽然,我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:“小姐,还有花吗?”
“抱歉,刚刚卖完。”回答他的同时,我十分诧异。
看他已步入中年,很难想象还会接受年轻人的浪漫方式。
“噢。”
他失望地看看空空如也的塑料桶,轻应了声,突然发现皓手中握着9枝单装的玫瑰。
“那花,可不可以卖我一枝?”
“我已经买下了。”皓不客气地拒绝了他。
“让给我一枝好吗?我只要一枝。”
他仍不死心,似乎有些恳求。
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街上已没有卖花的人了。
“对不起,我不能卖。”
皓答得很坚决。
那男人神色有些黯然。“早些过来就好了,她一直喜欢花,若不是从孩子口中得知她希望情人节想得到一枝我送的玫瑰,我还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呢。”
他像在自言自语,说完,一脸遗憾地离去。
“难道只差一枝?”我问盯着男人远去的皓,语气中的责备远比我想象得严重,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那个男人,还是在妒忌皓对那个女人的情意。
皓收回目光,看着我:“我怕她会介意。”
我无话可说。
他要把花送给爱人,自然希望送这最能表达心意的9枝。
8枝又算什么?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呢!我转过身不再说什么。
“如果是你,会不会介意?”听到皓这么说,我转过身,不解地
望向他。
“我是说,如果你的男友把原本准备送你的玫瑰让给他,你会不会介意?”
他小心翼翼地问,像是怕说错了什么。我会吗?应该不会。只要对方真心爱我。
我甚至不会介意他是否在情人节送我玫瑰。
那只是形式,不是吗?
“我不会。”我十分肯定地回答他。
“为什么?”
“玫瑰代表爱情,但它并不能换回真正的爱。真爱是心灵的相通,是全心的付出,就像他。”
我望向渐远的中年男人的身影。
“他不知道送玫瑰有何特殊之处,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希望得到,所以会在忙碌了一天后替爱人寻觅玫瑰。也只有到了他们手中,玫瑰才会绽放出炫目的光彩。”
“所以,你不会介意把自己的一朵送与别人。”
他替我接下去,同时露出释然的微笑冲我说:“等我一下。”
然后他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男人的方向跑去,我看到他从花束中抽出一枝递给他。
男人想从口袋里掏钱,被他拒绝了。
“谢谢你,为他。”等他走到我身边,我说。
“他已经谢过了。”他站在我面前,温柔地笑。
好喜欢他温柔的笑容,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悲伤。
也许以后我再也无法看见他此时的笑容了。
看一眼昏黄的街灯,我说:“走吧。”
他并没动,仍旧立在我面前,深深地凝视我。
一时间,我被他看得无所适从,他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我。
我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,只能立在原地,目光停伫在他手中的玫瑰上。
他突然伸出手,把花捧到我面前:“送给你,情人节快乐!”
我惊讶得无以复加,花真的是送给我的吗?这些代表爱情的红玫瑰?
“收下它。”见我怔在原地,他走近一步:“你说过并不介意少一枝的。”
“可是,为什么送我?”
也许他只是怕我一个人过情人节寂寞而安慰我。
依他平时对人的体贴,这种事—他也许能做出来。
“难道在情人节送女孩子玫瑰还会有其他理由吗?”他笑得依旧很温柔,回答却很“鬼”。
我立在原地,不去接他的花,不去看他的脸,更不去望他的眼,只是盯着他手中的玫瑰。
至此仍无法肯定他的感情,因为自始至终他从未表示过他是爱我的。
我有些激动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如果你只是想安慰我,这大可不必。没人送花我一样可以快活地过情人节。我不需要你的怜悯。”我的脑子乱成一团,根本理不清头绪。
皓收起笑容:“别这样,听我说好吗?昨天我看过一篇文章,文章讲述了一个很令人感动的故事。
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一直默默地恋着一个男孩却不敢向他表白。
其实她很傻,她不知道他也爱她,而且和她一样傻。
他也矛盾,也不敢表白,怕表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。
其实,他并没有女孩描述的那般优秀,在真正需要勇气的时候,他却是那样懦弱、胆小,使得两个人一样痛苦着。
我很喜欢那篇文章,更喜欢女孩的名字–‘青果’,一颗未成熟的果子,美丽而富于诗意。”他看过了,而且读懂了!
突然之间,我好想哭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,最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他被我吓倒了。
他曾说我是个坚强的女孩。
而今天,我的泪因他而落。
他把花抛在桶中,一把拉我入怀,他把我紧紧地拥在怀中,用他的温柔罩住我:“其实,我很早就爱上你了。
当你坐在我身边认真听我讲故事时,我就认定,你会是我今生最爱的人。
可是,我不敢肯定你对我的感情,我怕说过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,你懂吗?”
我怎么会不懂!
一直以来我不也是这么想的嘛!
他低下头望着我含泪的眼,“我很矛盾,所以当玲策划今天的活动时,我推说有事不想参与,我不敢与你共度情人节。但是,昨天,我看到了那篇文章,我才知道……”他突然打住,不再说下去,只是温柔地望着我。
待在他的怀中,我不再抗拒,我明月白,今后的日子将不再孤单。
因为有他相伴,有爱相随!